我不知道李成贵的母亲是在和谁说话,可那个人怎么不说话呢?可能是个哑巴。这个哑巴是谁?我当然不可能知道,但我想知道这个哑巴是男是女,上没上过学。我知道这一带根本就没有聋哑学校,市里倒是有一家,在靠近宋庄的那一带,那地方原来还真有个村子,还真叫宋庄,但现在那个村子早就不见了,原来的聋哑学校那里已成市里最大的一家饭店。
李成贵的母亲又说话了,她说:“我再给你擦擦吧,你看你脏不脏,拉满屁股都是,你知道不知道明天就要过年了。”李成贵的母亲的话音里这时充满了温情,她说,“要是像以前那样多好,多干净,多能干,你看看你现在,明年你又老一岁了,明年你再老一岁你咋办?你站不起来你咋办?你越不站就越站不起来。”
李成贵的母亲说着,不停地说着,叨叨着,我在她的叨叨声中睡去,热炕特别容易让人昏昏然睡去。迷迷糊糊地,我听到了一声低沉的牛叫,还听到了谁在外边走,把地上的积雪踩得“咯吱咯吱”响。
半夜,我又听到了李成贵的母亲说话,她对那个人说:“你冷不冷?”
过了一会儿,李成贵的母亲又说:“不知道成贵和成花还回不回来。”
我是闻到炝花椒和葱花油的香味儿才醒过来的,天亮了。